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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方法之道

我开始思考在这个世界里制作物品的过程:这不仅仅是体力活,也可以是一种思考方式。

当我划回到海滩时,三步清晰地在脑中成型。

计划(PLAN):我想做什么?把每个细节都想清楚。

准备(PREPARE):为了让计划成功,我需要哪些工具和材料?

优先(PRIORITIZE):为了完成所有事情,我首先要做哪一项?

这种「方法」引导着我去建造我很快会称之为「观察室」的东西。

起初我打算在小山西坡的底部挖一个小房间,外墙用透明的玻璃方块。

要建成这个房间,我需要准备:玻璃块、火把和备用工具。

第一要务是工具。挖穿整座小山可能需要一把,甚至两把备用镐子,而镐子需要圆石和木头——这些我有很多。既然我已经准备好了所需的工具和材料,也在脑中画好了施工计划,我就马上开始敲后墙挖洞。起初一切都很顺利。我几乎忘了自己空空的肚子和酸痛的脚踝,直到越掘越深,隧道变得昏暗。

这座小山到底有多大, 我一边把一根微弱的火把插到墙上想,要是我把火把用尽怎么办?

「要是那样,」我大声说,「那我就去挖更多的煤,晚点再把观察室挖好。」有个答案总比只有担忧好,能主动行动总比被动反应让人踏实。也许这真是正确的方法。

事实证明我暂时还不需要更多火把。不久我就破开了另一侧,看到太阳正下沉到地平线下。

「看见没!」我对牛和羊大叫。「这方法有效!」

「咩,」白羊叫道,提醒我再过不到一分钟我就会被黑暗困在露天里。

「对,」我一边摆放玻璃方块一边说。我本该把日落和小山的大小计算进去, 我愤怒地想,愚蠢的计划,愚蠢的错误。

牛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,给了我一个鼓励的「哞」。

「说得好,」我回答道。「这是我第一次练习三个 P,说出来感觉不赖——现在看来我还该加第四个:练习(Practice)!」

太阳沉下去,星星升起,我在新玻璃墙后挖出一个三乘三乘三的小房间。只剩下一件事:把最后一只安慰用的火把固定在墙上。

「不错,」我得意地说,真希望这个世界允许我把手叉在腰上装酷。

我转过身望着那扇巨大的窗户,凝视暮色。到目前为止,除了动物外什么都没有动。「好吧,至少我学到了一点:你们永远不会停下吃饭,」我对它们说。「现在就差怪物出现了。」

「再加一个 P,」牛吐出一句「哞」。「耐心(Patience)。」

「说得没错,」我说,准备好长期等待。

那晚我学到的第一件事是:怪物直到天完全黑了才会出现。第二件事是:它们真的会凭空出现。它们并不是像我最初想的那样从海里或地里爬出来。一秒钟它们不在,下一秒就 PLING!好吧,也许我加了个 PLING!来增加戏剧感,但你明白我的意思,它们就是凭空显现,而且不是一个接一个地来,而是成群出现,僵尸、蜘蛛,甚至那些鬼鬼祟祟、会爆炸的爬行者。

我注意到它们对动物们置若罔闻,即便有只羊直接走到僵尸面前也无动于衷。

不过那只僵尸看到了我,径直朝草地冲来。我本能地退回到隧道里。得给这里装扇门, 我想着,准备在入口处砸上几块圆石。

那不死之躯慢慢从窗的一端徘徊到另一端,黑洞洞的眼睛始终盯着我。看它如此被动,我鼓起胆子向前迈了一步,又一步,然后瘸着走到玻璃前。

「怎么样?」我问,「你要不要攻击?」

它回我一句不怎么文雅的「Grrruuugggh。」

「我知道你能看见我,你的那位朋友还一直试图撞开我的门,那现在又怎么回事?」

「Grugh,」它抱怨着咕哝,满足于对视而不动手。

「至少我闻不到你,」我嘲讽道,又补了一句,「你能闻到我吗?」

那腐臭的怪呻吟着,一动不动像一尊腐肉雕像。

「就因为闻不到我?」我把脸贴在玻璃上问。

我没有办法测试这个理论,除非把玻璃打破——我不会这么做——于是我又把它归结为:规则有道理,但我不懂其原由。

不论那规则是气味、声音,还是我未知的第六感,其他怪物似乎也都遵守。

几只蜘蛛向我爬来,冰冷的目光让我脊背发凉。一只干脆坐在那儿看着我,另一只则爬过窗往山上去。像僵尸一样,它们似乎都不想攻击。

接着来了一只无声滑行的爬行者,这次我赶紧退回到隧道深处。要是我对判断有误,这玩意儿在玻璃旁轰然爆炸,我就完蛋了。我甚至在隧道口放了一块方块,准备在爬行者开始振动时再补上一块。幸运地,我举着方块看着它划走了。

然而正当我松了口气,另一只生物从树林里出现了。像僵尸那样的人形,不过它与腐烂的行走肉体不同,它身上没有任何肉,完全只剩下骨头。它是个人形骷髅,它那 CLICKETY-CLACK 的声音正是我在林中听到的声音。我低声说:「是你们中的谁射出那支箭的吗?」

我很快得到了答案:骷髅手里拿着东西——一根弯曲的棍子,或者几根棍子两端被绷紧的弦绑在一起。「弓。谜底解开了。」

这时另一只骷髅咔嚓着走了过来,我一度担心它们会向我的窗射箭。惊讶的是,那两只骨头怪互相对视,举起弓开始射击!每次命中,受伤的一方被撞退、闪烁着红光,然后回射。

「我一定要弄到一把弓,」我说道,被远程武器的念头弄得有点兴奋。「就请你们互相干掉,好让我明早去捡一把。」

玩笑般地回应了我的祈祷,骷髅战终于结束。新来的战胜了对手,把对方射成一团烟。我看到一把弓在败者消失的地方漂浮。

耐心, 我提醒自己,无可奈何地看着那把弓在几十个方块外飘着。我向隧道里一瞥,觉得门口处的天空似乎开始亮了。「快了,」我说着,回头看那奖励。可是令我痛心的是,那武器又闪了一下,消失了。

「不!」我哀嚎,意识到这个世界里掉落的物品似乎有寿命。

不过那天早上我确实学到了一样重要东西:我的阴影理论是对的。我看见两只僵尸,一只在草地上一只在树林里,暴露在日光下的那只在烈焰中燃烧,而树林里的那只则安然无恙。

正在这时,我听到头顶传来急促的咔嗒声。有什么骷髅在山上奔跑,还是在死亡?也许我会幸运,捡到一把弓!我等到 CLICK-CLACK 的声音停了,便一瘸一拐回到隧道。

每迈一步上山壁我都呻吟一声,刺痛让我咕哝不已。重演前一早的情形,我到达山顶,再次与一只蜘蛛对视。

「好吧,」我对这白天的噩梦说,「如果我没错,那白天会让你变得被动,而我现在真希望我对。」

我看见它鼓胀的身体后面漂浮着什么。弓?

「好蜘蛛,」我鼓起胆子朝它迈出小步,「好巨大的食肉变异体。」它一动不动。我又迈了一步。它移开了视线。我悄悄绕过它,径直走到我为之冒险所换来的奖励旁。

不是弓,但也差不多:一支箭。箭杆是木头——是橡木还是桦木我分不清——尖锐的三角石质箭头看起来像燧石,尾端扎着羽毛,应该是用来稳定飞行的。原来这就是箭, 我想。现在如果我能弄到弓就能射它。

「哞,」牧场上传来一声牛鸣。

「嗯,我拿到了,」我得意地举起箭回答。「而且我还从这些夜行生物身上得到了大量情报。」

我在脑中回顾刚才的所见所学:阴影如何起作用、骷髅如何互相攻击、只要我安全地躲在玻璃后面就不会被攻击。最后这个观察引出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。

「它们为什么会躲开?是因为闻不到我,还是……还是因为光?」

「哞,」牛继续低头啃食着方块绿草。

「是光吗?」我追问。「这比气味更有道理,不是吗?我是说,如果阳光会杀死怪物,或者——」我正好瞥见蜘蛛消失了——「把它们驱散,随你怎么称呼,那比方说弱一点的光,比如火把,会不会也把它们赶走?」

牛用它那黑白相间的屁股朝我叫了声「哞」。

「我知道,」我说。「只有一个办法能验证。」

沿着更容易但仍会刺痛的西坡下山时,我继续和牛讨论下一步计划。

「如果我在观察泡周围的外面放些火把,看看它们有没有效果呢?」我开始说道。

计划(Planning)。

「但是,」我接着说,「要做到这点,我需要做更多的火把,而要做火把,我需要更多的煤。」

准备(Preparing)。

「这意味着我首先要做的是确保我有足够的镐子,也许还要几个铲子,以防挖到泥或沙子。」

优先(Prioritizing)。

「这些我都知道怎么做了。」

练习(Practice)。

「哞,」牛警告我,提醒着我需要……

「我知道,」我抱怨道,迫不及待想开始新的探险。「耐心。」

事实证明,我真正需要的确实是练习,因为我对采矿一窍不通。专业术语应该叫采矿吗?向地下挖掘以获取矿产?不管叫什么,我就是不会。

起初,我沿着坚硬的岩石砍出一条粗糙的斜阶,一路下来才意识到我忘了把照明考虑进计划。这意味着我得一遍遍跳上跳下去取小屋里的火把,这折腾得我的脚踝更疼,然后又把火把插到岩壁上,每挖几块就得换一次。

进度很慢,有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。往下一挖好几十格,我挖到一块硬的淡褐色石头。因为它看起来像沙子,我给它取名“砂岩”,挖掉它时,真的掉下一块沙。于是我拿出铲子去清理新掉进来的沙块,又清了第二块,第三块,然后退后,深蓝的海水猛然冲了进来。

我突破到海里了, 我摇头自嘲地想。我没考虑到这座岛本质上是一座水下山脉,往斜下方挖终究会把我连到海里。

至少这个世界的水很怪, 我想起爆炸坑从未淹满那事。在我的世界里,一旦打通到海里,最坏会把隧道淹没淹死我,最好的也会把我的成果毁掉。

「至少我还有这一点好处,」我说着转身朝相反方向挖。"我不用太担心水淹死我。"随后抬头看着头顶的实心方块,我又说:"还是要警惕塌方。"

我不该把这句说出来。是的,我知道沙子是唯一不会黏住的物质,如果再看到砂岩块我就会有警觉。是的,我知道迷信和试探命运是愚蠢又幼稚的,但我还是不该把它说出来。

因为下一刻,我敲掉了头顶的一块石头,抬头正好看到上方的方块砸落下来。

世界一片漆黑。我呛得直吸气。我几乎要被淹没了。不是被水淹——而是被那种又硬又粗的东西吞没,抓扯时它在我身上划出刺耳的碎裂声。我挣扎着把手伸出空气,抓住光滑的石面,半爬半拐,我终于挣脱了这口窒息的陷阱。

我气喘吁吁站在隧道的最后一阶,感觉胸口像被大象坐过一样。肋骨擦伤,皮肤磨破,喉咙像砂纸一样刺痛。抬头一看,原来我刚发现了这个世界另一种不黏结的物质:一种介于沙与岩石之间的材料。

这东西在我原来的世界里也许只会在某个车道上被忽视,但它差点做到了僵尸、巨型蜘蛛和爬行炸弹都没做到的事。"砾石,"我咳嗽着说,感受着那些我以后可能要忍受的刺痛伤口。

我拿出铲子试图把那柱子铲走,但像沙子一样,它不停地填回去。清掉第四个方块时,我意外得到了一小片锋利的燧石。抬头看着洞上方,我看到大量砾石沉积,也许里面还有更多燧石碎片。

"暂且,"我小声说,生怕自己再惹得塌方,"我决定离你远点。"

我修改了计划中的采矿方法。不再走斜线,而是改螺旋式挖法:两格往下,拐右,两格往下,再拐右,如此循环。这样我既避免了通海,也能确切知道头顶上方是什么。

或许更安全了,但被活埋的经历让我一点也不觉得安全。我想我当时还算不上幽闭恐惧,但在这狭窄的岩石通道中挖掘,头顶空间极小,且只有一把火把,每次都得费力地跑上跑下去取,嗯,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。

有一刻,我本该听牛的话记得耐心,反而认真考虑放弃整个工程。我开始越看越多地回头,想象那漫长而惩罚性的上爬。所有这些值得吗?我那个愚蠢的火光诱导怪物的实验值得吗?这本来是为了让我更安全,而我差点被干掉。也许我该放弃——

一块石头从我身边掉落,露出黑色的煤斑。

"总算,"我一边笑着咕哝一边吸气。"你们终于出现了。"我捡起那些珍贵的黑块,又加了一句,"而且你们还真多。"我至少数出十几块,这意味着如果一次性用完可以做四十八支火把。我可以点亮一棵树来做实验, 我高兴地想,还可以点亮洞穴、观察室和隧道,把它们都弄得亮堂堂的……

我停住盯着煤后面的岩石。它带着斑点,但呈橘色,能反射火把的光。

某种金属? 我猜想,铜?黄铜? 黄铜是天然矿石还是需要混合别的元素?我仍不知道答案。

我把那块岩石和它后面的两块同样的挖了出来,和煤不同的是,嵌在其中的东西稳稳地待在那儿。

"我想我知道怎么把你弄出来了,"我一边哼着,一边一瘸一拐地往掩体走去,每迈一步都赞叹疼痛。

我一路做火把上去,确保将它们间隔放置以照亮通往地面的整段路。你也许会说我在浪费我来挖的材料,但如果这三块新方块真是我想的那样,我很快还会回去的。

我把那三块带金属斑点的岩石塞进熔炉,下方放一块煤,看着火焰燃起。从熔炉里出来的不是铜也不是黄铜,而是更值钱的东西。它不是别的,正是构成现代世界的金属——铁!

「看!」我透过观察泡向动物们大喊。把门旁边的一道通道挤出来,我一瘸一拐穿过草地把那三根闪亮的金属条举给它们看。「看我们脚下是什么!」

「哞,」牛叫,两个羊“咩咩”回应,远处几只鸡也“咯咯咯”地叫着。

「是啊,草,哈哈,」我说,「但在那草下面,在那泥土、石头、沙子和砾石下藏着会改变这一切的东西!」我像举奥运奖牌般举起那些铁条。

「因为多亏了我的新方法——五个 P 之道——我刚刚把石器时代踢进了铁器时代!」